三人很行

中午好

远观

*是一篇很俗的古言
*杨康辰→b,对了就是逼米
*青楼≠妓院,很有钱而且有才华的人才进得了青楼,青楼女不仅长的好看,而且琴棋书画词文诗赋什么都会。青楼女晚年的出路都挺悲催的。

      杨康辰望着楼台上那扇窗,猝不及防地与屋中女子四目相交,女子朝他温和地笑笑。被屋主撞破的杨康辰尴尬地涨红了一张脸,局促地整整破褂子,低头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来。

      他生在一户富裕人家, 遗憾父母走得早,又架不住有个败家的兄长,家道中落,如今杨家就剩他一个四处漂泊,最后在京城一青楼下当个穷书生。其实穷书生也不容易,同行大都是落榜的考生。但如此般单纯动脑子、只为自己考量怎么也比昔日为杨家入不敷出的账目和败家兄长焦头烂额来得轻松。他天赋高,也肯用心,作出的诗文自然更受欢迎些。

      杨康辰小心翼翼的用余光往上瞥,但见姑娘勾着头笑盈盈看他,他忙收了视线,对着眼前的白纸目不斜视。殊不知落在姑娘眼里却是欲盖弥彰。

      他甚早就知了这院中青楼女子的芳名,姓米,名璟曦。「米璟曦」 这三个字在杨康辰喉中翻来覆去滚过千万遍,顺着舌根来到舌尖化成缕缕清甜散于唇齿,不经意间让「米」字跑出口,定会形成微笑的唇形。想要称呼她,必然是要先微笑的。他之所以停驻于此,很大比重是想与她离得近些。离得近些就足够了,其余的奢望他未敢想过。自己不过一介贫穷的俗人,连光明正大地目睹她芳容的资格都无。

      杨康辰对每日进出院中的士大夫贵族抱以冷眼,因他们每日离开后的愁眉苦脸和抱怨而心怀愤怒。有什么好愁眉苦脸?你们能进这院中便是幸运,付出的金银财宝是你们做这美梦的代价!

      而他更仇恨自己如今的贫穷、如今的无能,仇恨不能将她带离这绝境的自己。

      有一块硬物抵在胸口,杨康辰从内衬中将它拿出。那是用上好的丝绸细致包裹的木梳,是米姑娘于-次意外中赠与他的。轻柔地抚摸几下,杨康辰小心翼翼地将它重新放回去,紧贴着胸口。他再抬眼看去,人已经不在了,徒留一扇窗。

      夜半,街市尚且繁华,而杨康辰业已收了东西准备离去,却见一条白绸自上而下挂在楼台窗边。片刻前,那里分明还是空无一物!

      不知何处传来飘渺的琴声,月光笼上白绸,映进杨康辰目中似是那白绸发了光。他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缕刺目的白。约莫过了半盏茶,杨康辰蓦地一个激灵,像是突然回神,抬脚朝它跑去。

      白绸静垂,他紧张地盯着它,呼吸急促,喉咙发紧,心脏剧烈鼓动的闷响击锤耳膜,他甚至能听见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汨汨声。杨康辰僵硬地颔首仰望投出天梯的窗,明亮而柔和的光从窗子里透出来,散着安人心魂的暖。

      杨康辰幼时跟着别人家的师傅偷学过些个三脚猫功夫,不想这时竟派上了用场。他直直盯着窗子,双手在破褂上使劲蹭罢才抚上纤尘未染的料子,轻盈的翻上去,同时心中隐蔽的升起偷偷摸摸的快感。

      临了窗前,有清扬的琴声破了市井车马人声清晰地传出来。杨康辰这才觉出那隐隐约约的、与喧器混杂在一起成为背景的琴声源自此处。他探出头,就见魂牵梦萦的人端坐在上好的古琴前。米璟曦低头专注于琴,葱指灵动,眼睫轻颤,嘴角犹自翘着,嫣红的胭脂点上唇,衬得面庞白皙精致。一曲作罢,米璟曦方抬眼看他,烛火映入她眸中闪烁,她道:“肯上来了?”

      听见问话,青年回神,窘迫地低下头,从耳尖一直烧到脖子根。

      米璟曦显然也没指望他回话,她收了琴架起矮桌,继续道:“来,坐。”

      杨康辰向前挪了几步,杵在她面前。米璟曦道:“你坐吧,我不过是想找人能随意说说话。”

      于是杨康辰终于肯与她平视,米璟曦眼角的弧度愈发明显起来,道:“这窗外日夜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与我这院中楼里的清净截然不同,你可愿同我说说你平日目中所见的,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

      怎样的光景?偷盗抢劫,打架杀人,官僚压迫,徭役赋税沉重,所有人都行尸走肉地艰难地活着,天地间你是唯一的美好, 杨康辰心想。可出口的话却不受他控制,他感受到自己的嘴巴开开合合,不断发出声音,他听见自己道:“外面有青天白云、红花翠柳,有高山流水、湖河江海,也有红豆绿沙、糕点糖稀、布偶秋千、鸟雀蜜虫……可,千万般美景都不及你美好。”

      米璟曦抿唇轻声笑笑,嗔道:“油嘴滑舌。你明知我见不到,还非要列举如此这般令人心动的事物,莫不是存心气我?”

      “.......不是,我......”

      “你还是同我讲些稀奇的见闻吧,我很想知道大千世界究竟有多奇妙。”

      “好。”

      昔日杨府旁建有兴隆的茶馆,兄长常拉着杨康辰去听书,日积月累下一些说书的技巧竟是潜移默化在他脑中。

      “——却见大虫凌空将女子扑倒在地, 血口大张.....”言至此处,杨康辰猛地意识到往后的情节过于血腥,着实不适合讲给这样的人听,心下一阵懊悔。

      米璟曦觉出他话里停顿,便接道:“整日同人谈论阳春白雪,再好的脑子也转不动了,听这些权当是放松、图个新鲜,你放心讲吧。”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杨康辰挑的故事都有美好的结局,米璟曦过的是没有未来的生活,他不愿让她见更多的悲惨曲折。杨康辰没有能力帮她脱离这困境,也没有能力在这境遇中护她一分一秒一丝一毫。与米璟曦共处的时间愈长,他就愈加仇恨自己的无能。

      米璟曦却在此时叹了气,耷着蛾眉,道:“世间哪来这般多美满的结局呀,如今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少见,你与我讲这些也不过是想讨我欢心......”

      若在他时,米璟曦决不会同他人讲如此直接明显的话。而此时此刻,她放下平日要端的架子,全然放松下来,不加掩饰地将话说出,兴许因为青年目中的诚挚而信了他的品性,亦或是认定了杨康辰只是个与她无足轻重的小卒,一个有笔墨有情感而无权无势的穷书生罢了。

      对面被误解的青年急切的皱起眉头意图辩解,米璟曦适时递去一杯清茶,道:“……或许是我误解你了,但你先莫急,请让我说吧,说完我也不会与他人再说这些话了。

      兴许你觉得我整日居于院中楼里不见世俗,便只同我讲些美好的东西,可世道有多险恶我总归也知晓的。

      你是读书人,脑袋里装的是笔墨纸砚、前路远方,可能对我这样的人知之甚少。可世间有谁是真正轻松无忧地活呢?人们总见我每日吃穿讲究,翡翠金银源源不断地送进来,生活无忧的。可以后呢?在他们眼中我也就是个赚钱的工具,用罢即弃。再过几年,我仪态衰颓,容颜不再,我就没有用了。那时我又能去哪儿呢?”

      米璟曦小缀一口茶, 眼中只有无奈的笑意。

      “......罢了,我说够了,你再给我讲些好玩的故事吧。”

      米璟曦不想再多说,杨康辰却罕见地没接话。一双剑眉紧蹙, 眉心皱起深壑。

      他怎会不知?正因清楚这些,所以他才痛恨无能的自己。杨康辰内心虽是清楚,可听米璟曦亲口说出这些,他心中更加痛苦非常。米璟曦淡淡说出口的话不知在她心中翻涌多少年,才把强烈的情绪化到波澜不惊。她语气平淡,字字却如锐利的箭矢插满杨康辰心头。双拳紧握,平整的指甲深深攥紧掌心,他第一次不愿听她讲话,哪怕这声音多么柔美清甜。杨康辰现在就想让米璟曦逃离这条只有断崖的险路。可他一介庸人又如何给她未来呢?

      米璟曦唤了几声见他不应,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怎么,想不出好故事了?”

      青年抬起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中一片坚定,他道:“我定会将你赎去,让你过上未来无忧的生活。”

      米璟曦却不以为意,只当是杨康辰一时脑热做出的承诺, 她轻笑道:“好,你会尽力的。”

      她确实因着杨康辰的才华而对他颇有好感,然而一个穷书生夸下如此海口就未免可笑了。杨康辰这次不再急着解释,沉默的喝茶。

      门外传来隐约的人声和脚步声,米璟曦静耳听了片刻,对他道:“有人要来了。”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杨康辰起身帮着迅速整了东西,步到窗前,深深地回望一眼,便利落地翻身跃离。


踢逼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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